謝金河董事長演講：“透視中美貿易戰的深層底蘊”

文：朱麗芝

針對2018年引發的中美貿易戰，對台灣及全球的衝擊為何？財經趨勢大師謝金河以「透視美中貿易戰的深層底蘊」為題在台灣玉山2月21日的春宴發表專題演說時表示，2019年開春市場看法十分悲觀，認為投資要保守再保守。其中，在今年1月2日蘋果電腦宣布調降財測後，股價大跌近10%；世界銀行對2019年的展望是「天要黑了」；IMF總裁Christine Lagarde及諾貝爾獎得主克魯曼都認為經濟前景表現欠佳。但開春之後，美股扭轉頹勢，道瓊指數大漲，中國深圳及上海股市也上漲3成。究竟發生了什麼？美國總統川普對外表示美中貿易戰令人滿意，休兵期延長到90天。

美中貿易戰起點在2018年3月，雙方發功，皆有點震傷。不過，值得觀察的是，美國期中選舉已結束，如果雙方繼續纏鬥，美國經濟可能受害慘烈，若因貿易戰而一塌糊塗，川普連任之路將蹣跚難行。因此，川普提醒聯準會主席鮑威爾，利率調升不宜太劇烈。謝金河指出，2019年應是波動巨大的一年。他提出國內企業界對美中貿易戰的看法是各自解讀。許勝雄說中美貿易戰會打五十年。張忠謀說中美貿易戰只是美中對立的序曲。郭台銘說中美貿易戰會打5-10年，全球供應鏈將會重新洗牌。

—中國之變與美國的驚醒

謝金河講到中美貿易戰的起點從去年三月開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將任期改為無任期制，讓美國認真檢討對中國政策，而且中國的「厲害了！我的國」、中國製造2025、一帶一路等，讓川普認為時間到了，非出手不可，中國從1978年鄧小平改革開放到現在四十年，彎道超車，經濟不斷發展。尼克森於1979年開啟美中合作，現在美中走向對立。美國智庫均在研究，習近平走向無任期的過程中，沒有人站出來反對，到底發生什麼事？後來發現科技－AI人臉辨識太厲害，沒人敢站出來。若中國發展人臉辨識來控制人民，將產生非常可怕的後果，人類歷史上從沒有這麼厲害控制人的手法。投資市場大鱷索羅斯也公開指出，「習近平是公開社會最大的敵人」。美國政府團隊原有親中與反中兩派，於是以Peter Navarro為代表的反中派抬頭，川普的態度轉趨強硬。

—西方世界對極權獨裁的憂慮

此外，自去年4月開始，中國政府施壓世界民航公司不可以把台灣列為國家，要大家改名字。美國對此非常反對，白宮發言人桑德斯甚至以兩個字“Orwellian Nonsense”指控中國。謝金河指出，西方世界對Orwellian非常了解，但東方世界並不了解。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發表了強硬談話：「一定會統一台灣，不相信走著瞧。」他後來又加碼：「中美貿易戰開打，中國奉陪到底！」所以美中貿易戰開始，大陸媒體對美國態度非常強硬。謝金河建議大家看George Orwell的兩本書《1984》、《動物莊園》(Animal Farm)，西方世界對極權專制霸權非常有保留，乃因1930年代希特勒崛起的過程中，當時大家對他包容，後來演變成世界大戰。西方世界對於政府無孔不入監控人民的手段，是非常懷疑的。

—川普的矛與盾

謝金河說，美中貿易戰如同賭桌上的梭哈，川普擁有籌碼優勢，所以有恃無恐，強勢出擊。川普認為美中貿易已失控，約達5040億美元，且美國的知識產權被盜的情況嚴重；副總統彭斯對中國的態度一向強硬，認為美國經濟投降的時代已經結束；商務部長羅斯認為智慧產權是美國的未來，“美方不反對中國發展先進科技，但反對竊取機密、強迫企業技轉等不當手段，「這是美國科技戰的核心態度。」

到目前為止，謝金河說，去年一年，美中兩方各自使力、各自發功，這個第一階段是雙方摸底的階段，但大家各有優缺點。美國貿易框住中國，但中國也有武器，包括對華為的限制，德國、英國、紐西蘭均鬆動了，尤其是紐西蘭。中國說要凍結所有中國人去紐西蘭的旅遊，對紐西蘭的採購中止，大家就陷入了天人交戰。謝金河說如果第一階段是以貿易為主戰場，第二回合就是與科技戰有關。美國一定會花很大的力氣去打華為。華為的5G戰爭是人類下一個科技的發展重點，誰取得發話權，就控制世界。華為在基地台的建設領先美國很多，美國怎麼做，大家會看的見。所以謝金河判斷，美中貿易戰在今年會邊打、邊停、邊看，但科技戰不會緩和。

川普拔擢反中派大將Peter Navarro到白宮擔任貿易委員會主席，Peter Navarro是加州Irvine大學教授，也是《致命中國》一書的作者。他認為美國製造業根基之死，美國無法忍受。他強調製造業的重要，第一，製造業的工作比服務業部門創造就業的機會多；第二，製造業外移，研發支出和一個國家的創新能力也一起帶走。一個強大的製造業根基是美國推動技術創新的憑藉。第三，供應鏈才是重點。Navarro並指責美國企業如GE、西屋電氣等公司投資中國。所以川普一再強調並號召製造業重返美國，應是受Peter Navarro影響很深。

—美國智庫的訊息

謝金河指出，去年有兩個人講話，攸關未來，非常重要。一個是美國副總統彭斯於2018年10月4日的演說，清楚區隔了中國與中共，表示對於中共介入美國政治的反感。美墨完成新貿易協定，其中新增加毒藥丸條款，全力圍堵中國。美把中國界定為非市場國家，與美國簽約的國家若與中國再簽，美國隨時可以退出。另外一個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於2018年12月4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演講，「美國不願再接受中國、伊朗和俄羅斯違反多項條約和多邊協議的做法，將採取行動，改革二戰後的國際秩序基礎的機構，包括聯合國、歐盟、IMF、世界銀行、WTO。」蓬佩奧說，美國不會放棄國際上的領導地位，要建立一個新的世界秩序。

謝金河提醒大家，美中貿易戰若沒有好的協議，美國可能退出WTO，另組一個關稅同盟，屆時國際秩序會重組，中國是非市場經濟國家，不能參加，可能美國邀請台灣參加，這將是非常可怕的變化。這其中，有幾個人講話要注意：亞太事務助理國務卿薛瑞福說，「北京把自己的權威模式擴展到全世界，中國侵犯別的國家主權，改變他們的行為，使其更符合中國的喜好。」美國印太司令部司令戴維森於2019年2月12日參院聽證會中說，「美中競爭已提升到兩種不同價值觀的較量，非單純大國競爭。北京正透過脅迫和恐嚇，擴展中共意識形態的影響力，打破現狀，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國際秩序。」

—中國對台加大壓力與兩岸新變貌

謝金河指出最近中國頻頻加大壓力，包括小英上任以來，中國斷了台灣五個邦交國，小英過境美國又有85˚C風波、吳寶春風波等，台商也漸漸撤出中國。美國也加碼台灣，包括台灣旅行法、國防授權法案，擴大台美軍事交流，聯合軍演、軍售等。今年美國參議員有人提案，要邀請小英到美國國會演講，茲事體大，這對兩岸的波動一定很大，是否成真，要看下半年，也許改換另外的形式。美國在臺協會也首次在台灣置產。

他提到習近平在《告台灣同胞書》發表40周年紀念會中講到台灣的新定位，強調九二共識、一國兩制、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等，被小英強力回應，拒絕九二共識。他也請大家注意香港最近的變化，中國最近「大灣區計畫」出爐，若香港融入大灣區，成為中國的一省，香港的獨立地位將不再，未來的角色就會有很大的變化。台灣九合一大選，民進黨大敗，小英失去優勢，2020年所有候選人大家都站在一個共同的起跑點，一起競爭，大選對台灣的定位與論述一定會變成重要的焦點。

—從貿易戰到科技戰

謝金河指出，現在美國擔心數碼鐵幕逐漸成形，並試圖建立防範華為的一個陣線。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最近出訪匈牙利、斯洛伐克及波蘭，遊說東歐國家加入封殺華為的行列，並說如果一些歐洲國家繼續與華為做生意，美國可能限縮合作規模。歐盟也通過「中國條款」，以500票對49票通過嚴審有政治意圖的併購。美國也開始禁用華為、中興通訊的產品。

謝金河特別指出12月1日發生了三件大事，包括華為公主孟晚舟的被捕、科學家張首晟的忽然自殺、ASML光刻機的忽然失火。謝金河認為華為創辦人任正非在事件發生前有預感，講話低姿態。任正非說：「中國與美國差距20-30年，甚至50-60年，我們要把差距縮小到能活下來為止，芯片是急不來的。」又說：「股市為了圈錢，誇大太多，在未來30年，在贏者通吃愈來愈成為規律下，我們必須抓住科技發展動能，成為領導型企業。」華為副總裁陳黎芳也說：「我們要正視美國的偉大，看到差距，堅定地向美國學習，永遠不要讓反美情緒主導我們。」，又說：「我們不要小富即安，不要以為手頭有幾個錢就了不得，如果產業沒有附加價值，光做牛仔褲和運動鞋，不管做的多好、做的多大，都不能趕上美國，都是農民工。」現在任正非也接受媒體訪問，不斷澄清許多事。

謝金河又指出，現在看見全世界有人開始向中國說“不”，這在以前是不敢的，包括美國開始禁用海康威視、大華股份的安全監控，這對台灣是另外一種商機。美國正在籌組一個5G的新聯盟，以思科、NOKIA、易利信為三個核心，最近這幾個公司股價均創新高。謝金河要大家非常注意，美國會加緊科技的授權，大陸過去用彎道超車的方式拿到非常多的商業機密或智慧財產權，但是這次BASF硫酸及氨水純化技術被竊，台灣公司把技術賣給江陰江化微電子，後來六位台籍主管，五人收押。

他說，現在看見5G的競賽，華為不斷在快馬加鞭，華為目前已獲得全球30個5G商業合同，全球部署2.5萬多個基站，在中國17個城市建立30個5G實驗場，全年投資1.2兆人民幣，在未來10年5G投資拉動GDP年複合成長24%。 他問：「未來世界非常重要的競賽就在5G上面，台灣能分到多少餅呢？」

—中國的經濟調整壓力

謝金河提到習近平今年1月21日的演講，講到黑天鵝與灰犀牛，很少有國家領袖演講用到經濟術語，可以看到中國的經濟確實有壓力。中國走過高成長的歲月，過去是保8，現在是6，經濟下滑變成一個常態。謝金河認為人行前副行長吳曉靈的講話很值得參考：「中美貿易摩擦已經開始，川普打響貿易戰第一槍。國際主流媒體都認為川普不靠譜，經常出爾反爾、善變，事實上是人們自己看不懂川普，現在大家逐漸發現，川普是預謀已久，做足了準備在下一盤大棋。」此外，「突如其來的貿易戰，直給中國當頭棒喝，中國不僅要面對經濟下行風險，還要面對資產泡沫帶來的系統性風險，尤其是金融行業。最後的衝擊是股市、匯市、債市、房市，其中最脆弱的是房市。」

謝金河說，美中貿易戰最後壓力點一定是在房地產。中國房市全國總市值430兆人民幣，中國GDP為90兆人民幣。日本泡沫經濟吹破，房地產總值與GDP比值是200%，如今中國比值是477%。中國房地產債務龐大，貸款均超過一兆，台灣向銀行貸款叫「負債」，大陸向銀行貸款叫「資產」，想法不同，所以愈借愈多。吳曉靈談到一個觀念，中國貨幣發行是通過貿易順差強制結匯以美元結算貨幣，2017年中國貿易順差是4225億美元，相當於2.87兆人民幣。如果貿易順差減少，甚至逆差，支持房價的基礎就會鬆動。川普通過改變中國貿易順差來打擊中國貨幣發行，最終戳破房地產泡沫。所以吳曉靈說，這次中美貿易摩擦是川普為中國量身訂做的。

謝金河表示他把中美貿易之間的較勁給大家背景的鋪陳。川普明年選總統，今年美國經濟一定不能太差，中國也知道川普的任督二脈在此。所以他相信在這次中美貿易的談判中，雙方一定會有讓步，但川普若再連任，後面就會不一樣了。因為中美貿易戰，許多人原對今年十分悲觀，但到二月，股價漲起，今年的豬好像都飛起來了，這情況與大家原先想法不一樣。他預期今年的經濟或股價不會波動很大，景氣沒有預期的壞，豬年有好的開始。但危機與信心均在一線之間，今年將是精彩刺激的一年，他希望豬年除了帶給大家驚奇外，也祝大家能賺到該賺的，也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