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理慈法律事務所蔡玉玲主持律師
談法官、科技、創業人生三部曲
文：朱麗芝
進入位在台北市敦化南路的理慈國際科技法律事務所(Lee, Tsai & Partners)，滿室的綠意盎然，令人賞心悅目！一排排的綠牆、一叢叢的盆栽，均是精心栽植，細心培養，雖然長期養植在冷氣十足的豪華辦公室裡，仍然枝葉扶疏、綠意崢嶸，為房中帶來清新的空氣與勃勃生機。此外，理慈辦公室中所有的櫃子、裝璜與桌椅，均是環保材質，令人不得不佩服辦公室主人的細心、用心，及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樸質。
這位匠心獨運的女主人就是理慈國際科技法律事務所的主持律師蔡玉玲女士。理慈是李宗德律師與蔡玉玲律師伉儷，秉持「理直」與「心慈」的專業理念於1998年所成立的法律事務所，從剛開始僅十餘人的台北據點發展至今，有上百位法務菁英在其間服務，且成為全台十大律師事務所之一。為協助跨國公司在大中華區的業務，該所於2001年成立上海辦公室，並於2010年再成立北京辦公室。理慈業務從剛開始的科技法律、商標專利、基礎建設，不斷擴展至併購、資本市場、綠能產業、文創及娛樂法制、勞資法規、公平交易及環保相關的法律服務。
近十五年的努力經營，理慈法律事務所獲獎無數，近期的嘉譽包括被Chambers and Partners評選為「2010台灣年度卓越表現法律事務所」並獲頒「Chambers Asia Award for Excellence 2010」，並被Corporate INTL評選為2012及2011年「台灣年度法律事務所」等。
十年法官生涯體悟佛法
蔡玉玲律師畢業於台中女中，在唸初、高中時，理工科就一向比文科好，數學考試往往第一個交卷，後來雖然進了台大法律系也是因大專聯考時數學拿高分。她有點相信命理，因為她13歲時，母親找人為她算命，說她以後會唸台大、當法官，她當時很不屑的想若自己上台大是自己努力的原因，怎能說是命呢？但大學放榜，她真的落在台大法律系時，她很震驚，所以有一陣子對命理之事很好奇。也因此她很早就接觸佛教，體認人生有時有定數，許多事是冥冥中有的，是behind於人與事的；有些事不可強求，有些事也不是個人有聰明、才幹與努力就可以做到，必需許多因緣結合才能完成一樁事，所以她凡事願意隨“緣”而行。目前，身為佛教徒的她，每天工作雖然繁忙，但仍經常讀經打坐。
台大法律系畢業後，蔡玉玲在理律法律事務所工作二年後，就去當法官，從1982-1991曾分別在台北士林、桃園、彰化等地的地方法院擔任法官。小小年紀就做了法官，而且一個月就要辦上百個案子，可謂威風凜凜。
在這九年法官生涯中，她也看見人間紛擾百態，她有一個體驗就是─「沒有關係的人是不會上法院的」，這話聽來玄妙，但細細分析很有道理。她說，除了車禍、強盜偷竊的事情是陌生人碰陌生人，否則，會來法院打官司的人多是有關係的人，譬如家族親人、工作夥伴、同學同僚、事業競爭的敵手等；完全沒關係的人要來互相打官司者很少很少。所以，她更深體會佛教的說法，許多的“緣”起，有些是好緣、有些是惡緣，有些本來是好緣但後來成為惡緣。所以看案子、看是非，有時看不懂，為何有些明明是件小事卻能讓雙方搞的深仇大恨？有些人雖然發生了大車禍，卻能死裡逃生，毫髮無傷，或受傷情況並不嚴重；有人輕輕碰到一下就死了，事情變的很嚴重。
所以她咀嚼這其間的許多情況，心中有許多體悟，發覺人與人之間有許多關係，均不是法律上看見的表象。她曾問聖嚴法師，做法官在當事人之間究竟是什麼因緣？他只說一句話：「公門之內好修行」。法官每天辦很多的案子，碰到許多事與人，但當事人一生也許只上一次法庭，他也許永遠會記得這位法官當時的判定是否公正公平？但事實是否真正公平公正公義，有時候受限於當時的法條法例及法院制度的設計。所以蔡玉玲在台大法律系做榮譽導師時，就勸學生不要太早做法官，因人間世事太紛雜，太年輕未經世事歷練的法官在面對複雜糾葛的問題時要做正確判斷是有相當大的困難度。
蔡玉玲說她自己有點運氣，她在念台大法律研究所時曾當過義務性質的「張老師」，有一陣子接生命線，聆聽到許多人生複雜的問題，這個訓練對於她當法官有很大的幫助。所以她建議法律系的學生先要學會「傾聽」，不要一下子就跳到一個主觀的判斷。這個「傾聽」與「聽訟」很重要，如果瞭解了當事人之間的問題，去做判斷時就不是單憑自己個人的生活經驗了。事實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背景，爭訟的兩人間什麼是真正的公平，有時必須case by case的來判斷，法官必須摒棄自己成見。
講到曾在台大法律研究所的學習，前司法院長翁岳生院長是蔡玉玲的老師，但蔡玉玲因母親發生嚴重車禍而休學，她竟然成為翁院長所指導過唯一沒畢業的研究生，至今她有點遺憾，但她未完成的碩士論文「法院人事制度及司法預算獨立」雖沒能為她及時拿到碩士文憑，但她後來仍努力完成，在後來司法院的論文賽中得獎。
IBM法務長樂在科技
當年她在士林法院工作時，士林法院是首先將“審判”文電腦化的試辦法院。以前，長篇累牘的判決文都是要用手寫的，但士林法院開始試用電腦來寫判決文，這真是一大進步。蔡玉玲首次覺得電腦是如此powerful，將會是人類生活不可或缺的文書工具。正好當時著名全球大廠IBM的台灣公司要找一位法務長，蔡玉玲很有興趣，就去應徵。應徵的人不少，但像她有做過九年法官資歷的人不多，所以很快就被錄取了。
蔡玉玲理工科原本就強，現在又回到喜歡的理工領域，在 IBM 七年，她形容是「如魚得水」的工作，她每天接觸科技的東西，覺得很興奮。在這個跨國的大公司，她第一個學習的就是跨國公司如何管理全球的運作。蔡玉玲回憶，在IBM第一次開會，大家所提到的有百分之60-70科技名詞她都聽不懂，事後她拿起IBM的產品目錄一個一個的讀，一個一個的去瞭解。
擔任IBM的法務長職是直接向總經理報告，總經理有一個決策小組(Decision Making Group)，蔡玉玲是其中唯一懂法律的人。所以每次開會，她會聽到做業務、做財務、做科技發展、、、各方面的主管如何從各個層面來看一個問題，及最後總經理如何做決策的過程，她都能參與；她也因此學會了如何看財務報表，如何做一個Business Decision。現在她做律師，與客戶談事情，客戶曾表示「能被一個律師瞭解的感覺真好」，這些都是她在IBM歷練出來的。
蔡玉玲在IBM的優異表現很快被賞識，除了被晉升為大中華區法務長外，於1997並被派去IBM美國總公司接受Global Executive的訓練，當年度全球只有20幾個人，大中華區只有蔡玉玲一位被選去上這個幹部儲備課程。這個課程對蔡玉玲的影響很大，參與的人能深入瞭解IBM的問題，分組討論並給予IBM建議，他(她)可到IBM的全球任何部門要資料做研究，她的收穫很大。
回歸家庭是一生不悔的決定
蔡玉玲的先生李宗德律師原也在台灣的法院做法官，後來到舊金山柏克萊大學唸法律博士，回來台灣後在「常在法律事務所」做律師。蔡玉玲這時正在IBM工作非常有成就，被晉升為IBM大中華區的法務長，每月去大陸、香港出差約廿天不在台灣，兩個兒子由管家在照顧。她又曾接受了Global Executive 的訓練，未來在IBM的工作只有愈來愈忙，責任愈來愈大。身為母親，兩個孩子還小，雖有管家照顧，但她不想在孩子成長的過程缺席，否則將是一生的損失，所以雖然對IBM深感虧欠，但仍然覺得應多陪家人、多留在台灣，比自己的職場發展重要。於是毅然於1998年1月提出辭呈，於5月底離開這個自己深深喜愛且前途無量的全球大廠IBM。當時很多人為她覺得惋惜，但事隔多年，蔡玉玲很慶幸自己當年做了這個決定。
離開IBM後，她的父親罹患癌症，來住在她的家中，她慶幸能陪伴父親最後一年的日子，直到父親於71歲之年離世。「父親從小有事就與我聊天，特別疼我。我考試不好，他總是鼓勵我，對我有信心。」「如果時光倒流，我也還是會如此做。」後來她雖與與先生創業很忙，但時間能彈性運用，對家人的照顧絕不疏忽。
這段時間兩個兒子分別考高中、考大學，每逢考試，蔡玉玲就在考場外面等他們，從早到晚。兒子也喜歡她陪，說媽媽運氣好，會帶給她們好運。大兒子李勁葦讀了師大附中，考上清華大學，又讀了台大醫工所，後來留學去南加大(USC)，目前自己正在創業。小兒子李勁樵讀建中、長庚醫學院，現在是長庚醫院的外科醫生。
兩個孩子與父母親均很親密，家中是個自由開放的家庭，平時各自上班努力工作學業，週六是「自由日」(Free Day)，大家可以各自去找朋友打球吃飯，但週日就是「家庭日」(Family Day)，全家在一起吃飯、看電影。週日若有事就要先請假，這套制度已實行多年。
夫妻同創理慈法律事務所
離開IBM在家陪伴家人，其實蔡玉玲就開始規畫做一個小小的法律事務所，她想一方面自己可以仍然做點事，二方面也可以有彈性時間陪家人。她喜歡科技，專長又是法律，所以就成立一個「科技法律事務所」吧！這在當時可是第一家叫做「科技法律」的事務所。蔡玉玲是負責人，她本來有一個洽談中的合夥人，事務所的前期準備工作已做好了，那位朋友卻說不想這麼的累。那晚，她躺在床上正為合夥人的問題傷腦筋時，先生李宗德跟他說：「我跟妳一起做吧！」這讓她感到很驚奇。李宗德這時在常在法律事務所已做到資深合夥人了，竟然願意出來與她一起開事務所，是欣慰也是賭注。於是，夫妻兩人拿出兩千萬元來創辦這個「理慈國際科技法律事務所」。兩人約好，給自己一年時間，若賠光了，就各自回去本位，”我們要Give us a trial”，她說。
別人都認為他們太冒險了，「不要說創業是件冒險的事，就是夫妻一起工作就是冒險的事，我們兩人各在自己的領域做事都很久了，各自的field不同、做事的方式與Sytle也不一樣。」但從創業那天開始，夫妻戮力同心。李宗德律師的辦公室在五樓，蔡玉玲律師辦公室在九樓，其實，進了辦公室，兩個人反而很難講到話，要到下班回家才有空講話。李宗德擅長的案子是台灣公共工程方面的，譬如高鐵、捷運、電廠、焚化爐等及國際訴訟/仲裁，蔡玉玲擅長科技與專利的案子，包括科技公司的併購、技術授權、移轉、商標、合約、OEM、ODM等相關業務，近年來並增加了許多陸資來台投資的相關業務。
經營這個律師事務所，夫妻兩人管事務所的原則是─李宗德管的事，蔡玉玲就不管；蔡玉玲管的事，李宗德就不管。基本上李宗德管事務所的財務、制度、人事等，蔡玉玲管電腦系統及辦公室的設置及裝潢設計等。由於蔡玉玲在IBM上過初級經理、高階經理的課及國外公司的管理制度等，所以事務所的員工考評等是來自IBM的制度，並且一開始他們事務所就自己開發ERP系統，有自己的IP Phone，他們曾是台灣前五名的使用者，並大膽大量投資資訊系統及管理用的軟硬體；李宗德來自於台灣的傳統律師事務所制度，所以兩人合璧經營，這個事務所就是中西混合制。
如今理慈國際科技法律事務所位在敦化南路的總部有八十多人。蔡玉玲與李宗德律師常跑大陸，位在上海的分公司包括理慈律師事務所、理慈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理慈知識產權信息諮詢有限公司，主要做些外商在大陸的投資業務；位在北京的有理慈知識產權信息諮詢公司及北京分公司，主要負責文創產業的客戶相關事宜。「每個地方均有綠色辦公室，台北辦公室已十幾年，仍然舒適，但北京與上海辦公室後來居上，佈置北京、上海辦公室的材質比台北辦公室還好。」蔡玉玲驕傲的說。
關心社會問題
理慈法律事務所的「理」代表理直，是指他們的法律專業，「慈」則是代表心慈，要積極服務社會、回饋社會。他們夫妻於1999年促成罕見疾病基金會的成立，李宗德並擔任創會董事長。他們並曾擔任青年創業協會法律顧問，關心青年創業問題，積極給予協助。他們事務所並為法律服務基金會義務提供貧困族群法律諮詢服務。他們在華人新世代CNEX基金會、台灣社群支持協會、台灣有機產業促進協會等許多公益團體擔任理監事或義務法律諮詢顧問，並經常受邀請在各種場合演講相關問題或是撰文，提供法律的論點與協助。
此外，蔡玉玲還關心許多社會的議題並積極參與。
￭關心藝文界事務
1999年至2000年事務所剛成立，蔡玉玲就處理藝人合約的事，現在兩岸合拍電影、電視愈來愈多，甚至與好萊塢合作的法律合約的關係均需有律師協助。科技本就包括內容，與智慧財產權有關，所以他們事務所的業務包括軟、硬體公司，也有遊戲、製作節目的有線電視、電信公司。
￭關心台灣糧食問題
另外，蔡玉玲對台灣糧食的問題很關心。有一次，她偶然知道台灣糧食自給率不到30%，許多東西如芝麻、麵粉都靠進口。那表示台灣民眾們每天吃的油條、麵包、牛肉麵、蔥油餅、蛋糕均是來自於進口的麵粉，若有一天全球因為氣候變遷產生糧食問題，台灣就會發生有錢也買不到糧食的問題。台灣現在許多土地休耕，所以她與幾位朋友成立社群互助協會(Community Support Agriculture Association)，同時，她們正在設立「善糧社會企業股份有限公司」，要協助小農，使農地復耕，並協助小農種出來的東西可以分銷出去。
所以，她與辦公室的幾位朋友，每個月繳交幾千元給福山農場，農場每週產出什麼菜就送來到辦公室。只要有五人以上訂菜，農場就會送菜來。在小農種菜以前就先付錢，讓小農有資金可以去種菜，並且就保障了菜的銷路，「他種什麼，我們就吃什麼？雖然菜沒經過保存處理，外表看來不見得是非常漂亮，但這菜絕對是新鮮，沒有農藥，對健康是好的，」
蔡玉玲說這種做法有兩重意義：1. 吃的是本地的產品(Local Products)，是本土的、是季節性的、是新鮮健康的東西。2. 由於是先付費，農民知道有人買了，他們就安心耕種，農夫與End User之間可以相互溝通，傳達訊息，沒有被中間商所切斷。這等於是大家一起花錢，請別人幫忙種菜，而且福山農場的水清徹見底，所用肥料均是光泉過期牛奶製成的，是健康的，顧客可以隨時去農場看看菜的種植生長情形。
￭關心與自然界的問題
相信嗎？蔡律師一個人在家是不開冷氣的。她說，進入2013年以後，特別感覺過去社會一些制度太物質化，乃應多考慮精神層面的東西，一些基本的、與自然界相關的事，更能打開每個人身體上對自然的適應及接收的能力。她愈來愈嚮往一種Pure 的Environment，希望不要有人類的刻意操作的東西，讓人與大自然恢復自然美好的相依附的關係。
蔡玉玲為何會這樣想呢？有一天她回家，換了運動衣要到健身房運動，突然想到她開著車，吹著冷氣，到冷氣間的健身房進行三溫暖，在烤箱中讓自己流汗，然後開車回家，再開冷氣，為何不就把家中冷氣關了，自然就一身汗，再做點擦地板的工作不就是最好的運動了？“所以，What we are doing?”她問。
￭親子之間
在職場上聰明能幹的蔡律師，卻是一位智慧的妻子與母親。身為一個女人，要兼顧家庭與事業本就是不容易的事，何況是一個有成功事業的女人呢？蔡玉玲有她自己獨到的看法很值得女性朋友借鏡，她覺得一個女人有兩件事要做好：
第一， 「不要嘮叨」：一個聰明的女人千萬不要嘮叨，要把家經營成為家人充電的地方，如果在家中他不能充電，他只好到外面去充電了。每個人在家有自己充電的方式，有他自己喜歡充電的角落，你不要去干擾他，他才有能量去面對外面的挑戰。「所以身為母親、妻子，千萬不要嘮叨」，她強調。
第二， 「Be happy」：身為一個母親或妻子要常保快樂(Be happy)。如果一個女人的快樂是來自於先生與兒子做什麼才快樂，這樣的關係就會緊張。她強調身為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方式讓自己快樂，自己的快樂就為家人帶來正面的能量，調解了全家人相處的氣氛。她笑說她自己就是一個自來樂型的人，所以才會胖胖的，心寬體胖！
她說：「在家中，兒子妳從小看到大，先生一起生活了幾十年，妳應該比誰都瞭解他們。在職場上可以處理各式各樣的人，對這幾個妳最熟悉的家人，應該不會太難！我的心得：不要嘮叨、be happy很有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