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傳教士當年傳教與醫療
為台灣及大陸奠定西方醫學基礎
詹啟賢資政在玉山2014 歲末晚宴
演講“台灣的醫療歷史”
文：朱麗芝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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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為大家做一個報告，就是西方醫學在台灣生根發展的故事。各位要瞭解，西方醫學來台灣、來亞洲，並非我們主動去要求、去學習來的，乃因西方船堅砲利，受壓迫的情況下進入台灣。他們來到台灣並不是要把醫學傳到台灣，主要乃是要來傳教，是為了傳教目的才把西方醫學帶到台灣來。
我們在年輕時常看到一個電影，演到有一群傳教士到非洲去傳教，被非洲土著抓住了，外面一鍋熱水，準備煮人。但酋長的女兒這時生病了，發高燒，昏迷，不知該怎麼辦？非洲巫醫猛烈向天祈求，仍然束手無策，最後姑且一試，讓傳教士拿藥給酋長女兒吃了幾顆，第二天，人醒了、病好了，從此全村改信基督教。同樣情節，也因此西方醫學來到台灣。
西方醫學來台，起源於1858年。那一年發生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打北京，打到圓明園，皇帝跑了，訂下天津條約，其中很重要一點就是允許外國人在幾個地方可以傳教、可以設醫館。除了大陸幾個地方外，台灣就是在台南，寫在條約上，從此台南要開放傳教與醫療。
為何要來台灣傳教與醫療？那時候許多外國人來東方做生意，歐洲人希望保有他們的信仰，所以要傳教士跟在身邊，在這種情形下，傳教士與醫療來到了台灣。所以1858年天津條約開放，台南可以讓外國人在此傳教及執行西方醫療。
西方醫學在台灣(清朝時代)
￭馬雅各在台南
七年後，在1865年，有一位蘇格蘭的傳教士馬雅各(James Maxwell) ，愛丁堡醫學院畢業的優秀醫生，來到台灣，從台南登陸，從那裡開始傳教，同時做醫病的工作，這是西方醫學在台灣的濫觴。他的診所現在還在，就是現在台南的「新樓醫院」。馬雅各醫生是傳教士，也是西方醫學第一位來台灣的醫生。他來了，不僅是傳教與醫療，也帶來西方文化的改變，他也在台南成立台灣最早的神學院，就是現在的台南神學院。馬雅各是長老教會，所以台南神學院也是長老教會背景。馬雅各在台南也成立了最早的女子中學，也就是長榮女中，後來又有招收男生的長榮中學。
馬雅各過世後，他家族也為中國人做了許多事但不在台灣。他的一個兒子John Maxwell後來到了北京的「協和醫院」，做了婦產科教授。他的另一個兒子馬雅各二世(James Junior)曾在上海擔任紅十字會總幹事。這位年輕人-馬雅各二世很有意思，對東方文化迷戀， 1949年國民黨撤退，中共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後，他仍沒離開，他後來到杭州辦了一個痲瘋醫院，二年後(1951年)病死在那裡，聽來令人感動。
￭馬偕在淡水
幾年之後，又有一位年輕人，他的父親是蘇格蘭人，因事獲罪，去了加拿大。這年輕人長大後，又回到蘇格蘭，之後又到愛丁堡唸神學院。畢業後，結合幾個人渡海到台灣，坐船先到台南去找馬雅各，也想來做同樣傳道醫病的事。馬雅各要他去北部，因北部仍是一片荒地。他就從安平港坐船到了淡水的滬尾，就在那裡傳教並開診所。這人就是馬偕(George Mackay)。
馬偕的診所很小，希望擴大，但他沒錢蓋醫院，就到美國去找人捐款。到了底特律，正好有位有錢的寡婦，先生也叫馬偕，對馬偕醫生在台灣的工作很有感動，就捐了一筆錢。馬偕帶錢到台灣，在淡水創建北部第一所西醫院 -「滬尾偕醫館」，1911年在台北擴建成現在的「馬偕紀念醫院」，這個紀念醫院紀念的可是兩個馬偕先生。
馬偕醫院在1880年成立，那時還是清朝時代。馬偕一面傳教，一面行醫，在這過程中，他請了許多醫生(馬偕本人不是醫生)來醫院看診。馬偕本人對教育也很熱衷，緊接著他也辦了一個與神學有關的牛津學堂(Oxford College)，現在是「真理大學」。然後，他也辦了一個女子學校「純德女中」。後來純德女中與馬偕的兒子又成立了淡江中學，然後這兩校就合併。
馬偕為讓醫學在台灣生根，娶了台灣女子張聰明為妻，生了兩女一男，都住在淡水，整個家族後代現在仍在淡水。馬偕一輩子都在淡水，他病死後的墓園也還在淡水，他一生為台灣奉獻，令人感動。
除此之外，馬偕也做了許多讓人懷念的事，他為了傳教及看病的需要，猛練台語。先在台南學，他將當時的閩南語用羅馬拼音方式拼出聖經。今日台灣所有長老教會的聖經均是羅馬拼音，背景是如此來的。尤其是中南部的長老教會特別用的多。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蔣總統撤退來到台灣，基督教也陸續跟著來了，主要是蔣夫人是基督徒，所以美以美會、浸信會也跟著來了，直到這時才有中文的聖經，所以與傳統用羅馬拼音的長老教會有點衝突，這些衝突也埋下後來政治鬥爭的導火線。
￭藍大衛在彰化
1894年甲午戰爭結束，台灣割給了日本。兩年後，又有一位充滿理想的年輕人從蘇格蘭來到台灣，他也是愛丁堡大學醫學院畢業的。他坐船來到台灣，又是先到了台南，他就是藍大衛(David Landsborough)。他也想在台灣傳教行醫，台南的人說，台南已有人做這樣的事情、台北有馬偕做相同的事情，中部還有需要，去中部吧！於是藍大衛學了閩南語後就先到了鹿港，又往內陸走到了彰化，在那裡開始行醫，就是現在很有名的「彰化基督教醫院」。
藍大衛牧師退休後回蘇格蘭，因在田野中騎重機車，車禍過世。兒子繼承衣缽，在彰化基督教醫院繼續貢獻。彰化基督教醫院希望把服務擴大，就開始招收副手、學徒，加以訓練。那時沒有醫學院，沒有考試，只要你懂一點醫學就可以做醫療工作。他們學的不錯，後來自己到外面開診所，業務也很興隆，我的外曾祖父就是其中一個。現在講起來，這些都是密醫，但那時候沒這回事。那時候，病人很多，藍大衛牧師的幾個女兒後來也都嫁給醫生。
台灣光復以後有三個醫院，日本人蓋的大型官方醫院包括台大醫院、台中醫院(當時叫做台中總督府台中醫院)及台南醫院(台南總督府台南醫院)。藍大衛有一個女兒的先生後來擔任台中醫院院長，就是我的外祖父。另外一個女兒的先生也擔任過台南醫院院長。
以上這是西方醫學在台灣從清朝到日據時代的情況。
西方醫學在台灣(日據時代)
時序到了日據時代，日本人進來台灣了。日本兵來台灣，水土不服，天天生病，受不了，死了很多人。1895年日本政府就在台北大稻埕設了一個軍醫院，為日本兵看病。病人愈來愈多，幾個軍醫不夠，當時有一個有遠見的人物後藤新平，他本人是一位醫生，留學德國。他的長官就是有名的伊藤博文，很重視他，把他派來台灣擔任行政長官。當時的台灣有總督，總督有軍權，但長駐日本，偶然來台，真正管理台灣事務的是行政長官。後藤新平因是學醫的，就認為要辦理醫學教育，台灣總督府醫學校於1899年在他手中成立，也就是後來的台大醫學院，由此可見他的眼光與遠見。
後藤他認為光軍醫院不夠，於1898年把軍醫院從大稻埕搬到現在台大醫院的地方，十幾年後，到 1912年，又擴建台大舊的紅樓。那時已是東南亞最大規模、最先進的西方醫學重鎮，且培養醫學生，奠定西方醫學發展的基礎，許多本省精英在這裡產生。
西方醫學在台灣(國民政府時代)
￭杜聰明
這樣，匆匆五十年過去，台灣光復後，日本人回去了，台大醫學院、台大醫院由我們自己來處理。那時就有台灣第一位、也是亞洲第一位拿到醫學博士學位的人-杜聰明博士，他是淡水人。他接掌台大醫學院院長，也曾代理台大校長一陣子，後來退休了。退休後，他認為所有醫療資源集中北部，南部不夠，他就找當時高雄最有錢的陳啟川先生捐了一大片土地，把一些台大教授帶到高雄，成立了高雄醫學院，所以台灣光復後，南部許多病患是由高雄醫學院來照顧，北部就是台大。所以杜聰明先生在南台灣把西方醫學打下基礎。
杜聰明於日據時代還在台大醫院服務時，就充滿了理想且非常崇拜孫中山先生，中華民國成立，孫中山先生退位後，袁世凱擔任大總統，準備恢復帝制當皇帝。杜聰明很不以為然，找了幾個人和他一起從台灣上船，潛行到北京，他帶著霍亂的細菌，準備毒殺袁世凱，但這事未成，他又回到台大繼續教書，這是他一個有趣的事。
杜聰明的夫人也是鼎鼎大名，就是台中林家花園、台灣中部最有錢人林憲堂的女兒。在杜聰明的身上也發生一段不平凡的故事，就是二二八事件時，他失蹤了半年。當時台灣醫學界確實折損了許多精英，許多人受到誤殺。台灣光復時，其中兩位負責接收台北帝國大學(現台灣大學)的台籍人士，一位就是杜聰明博士，一位則是林茂生先生。杜聰明躲起來了，林茂生沒跑掉，就犧牲了。林茂生的幾個後輩均很有名，一位是林宗義博士，精神科教授，後來在世界衛生組織WHO擔任顧問。
台灣因為社會進步，經濟發展，人民需要，許多私立醫學院逐漸產生，譬如中國醫藥學院、中山醫學院，後來成立的台北醫學院，另外長庚醫學院、陽明醫學院、慈濟醫學院，也陸續從民間呈現出來。可是在這樣的發展中，有一個不能不提，也很重要的就是官方醫院 - 「國防醫學院」。
￭國防醫學院
國防醫學院怎麼來的呢？誰創立的？袁世凱創立的。1902年，清朝末年，袁世凱還是北洋大臣時，他有點遠見，在天津辦了女子學校，但沒人去上學，他先命令他的廿幾個姨太太去上課，每個人都裹小腳，一搖一搖去上課。袁世凱還成立了軍醫學校，因他是軍人，要打仗，所以成立了軍醫學校。後來國民政府整個接收過來，成為陸軍部學校，政府撤退到台灣後，就成了「國防醫學院」。
為何不能不提國防醫學院？因為國防醫學院有相當大的貢獻。在蔣總統時代，民國48年，決定在石牌蓋榮民總醫院。當時照顧退役軍人的這些醫師、護理團隊均來自國防醫學院。他們不只照顧軍方，當我們退出聯合國後，台灣風雨飄搖，許多醫學院畢業生就都到美國去了，尤其是台大畢業生，一班中一半人都去美國了。為何可以去？因為越戰，美國從民間徵了不少醫生到越南去，民間醫院醫生不夠，開放讓國外醫生來執業，只要考過醫生鑑定考試，即可來美擔任住院醫師，後來留在那裡，我也是當中的一個。
當時，台灣也需要醫生，這些人去美國了，醫界真空由國防醫學院所造就的醫生與護理人員來填補。他們不能離開崗位，他們是軍職，至少要服務到一個年限才能離開，這時他們的小孩已經長大，家庭已經有基礎了，不方便再全家到外國了，就到民間醫院服務，分散到各地，也訓練了許多年輕醫生，繼續在台灣服務。
￭文化的差異
台灣經濟發展，接著，台灣長庚醫院、國泰醫院一直出來，醫療一路走到今天階段。有趣的是這中間也有文化的差異。台大醫學院走德、日路線，教育與訓練方式沿襲德國與日本。但國防醫學院走美國路線，當時美軍顧問團在台灣，軍方醫院與美軍顧問團有許多互補，軍方透過這個系統派員分批到美國受訓，將美國醫院制度帶回台灣，與台大有所不同。
這兩種文化各自發展，這情況這幾年已逐漸改善。過去台大醫院延續日本時代的老師已逐漸退休，新的老師大部份在美國學習回來，所以帶回美國醫院的制度與做法。這兩個文化逐漸接近。其他的醫院也走美國及國際化路線，現在台灣的醫學文化與制度都是跟著美國走。
這樣的發展下來，再加上經濟發展各方面的成就，台灣醫療已到了一個相當的地步，再加上全民健康保險的實施，台灣醫療的Accessable、Affordable、Available大部解決。台灣今日享受的醫療在亞洲數一數二，不敢說比日本好，但很多地方不輸日本。沒有別的亞洲國家比台灣好。台灣醫療能走到今天相當不容易，我們在此有這樣的基礎，很多的國家沒有。台灣目前正在推展生物科技，乃因台灣在西方醫學方面已經有了今天這樣堅實的基礎，這是我們可以把握之處。
西方醫學在大陸
前面談到西方醫學在台灣，現在來談談大陸的西方醫學又是如何發生的？大陸的西方醫學也是船堅砲利下產生的。全中國第一家西方醫院在那裡？1835年，來自基督教公理會的美國人伯駕(Peter Part)在廣州富商伍秉鑑捐10萬兩白銀的協助下在廣州成立「眼科醫局」。1859年甲午戰後重新開業，正式定名為「博濟醫院醫院」。這裡出了一個重要的人物就是孫中山，他在廣州念醫學院，也在那裡行醫，也在那裡搞革命。後來這醫院改稱「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
還有一個醫院也很重要，就是在清末，有許多人來中國傳教。美國著名的耶魯大學有一個學生組織“Yale in China”，其中有很多有理想，想服務人群的學生，他們想來中國傳教，做些事。他們就努力去找了很多地方，發現湖南長沙很適合，就於1906年由「湖南群育學會」及「美國雅禮協會」在那裡辦了一個醫學院，叫做「湘雅醫學院」。五四運動後，毛澤東在此發行「新湖南」周刊，並多次介紹親友來此看病。
緊接著是北京的「協和醫院」，大家常講到「協和醫院」，但這醫院又是如何來的？乃是1915年，民國成立後，洛克斐勒基金會David Rockefeller成立的。這醫院也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大家唸過人類學，知道在周口店發現北京人及山頂洞人的故事，這個北京人的頭骨就是送到協和醫院經由專家解剖鑑定出來的，在國際上很有名。洛克斐勒基金會一直到共產黨接收大陸，強迫捐出來給國家才退出。從他蓋醫院到1948年完全退出為止，在那個時代，花了四千四百六十五萬美元，非常的不得了。孫中山先生1925年3月12日病逝於此院。
無心插柳柳成蔭
西方傳教士奠定了台灣與大陸的西方醫學
所以你看，不論是台灣或大陸，西方醫學是強迫而來，並非是當時的中國人去邀請來的，但西方傳教士當年無心插柳，今日卻是柳成蔭，產生有好的結果出來。我們今天在此享受成果，實在要感謝許多的人。
在今天2015新曆年初，2014舊曆年尾，祝福大家事事如意！身體健康！按順序應是健康！快樂！成功！幸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