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氣體檢測公司RAE創辦人陳一之出書

「我在矽谷做CEO」

文：朱麗芝

出書，希能分享創業經驗

世界著名的氣體檢測公司RAE的創辦人陳一之於2013年將公司高價賣給了霍尼韋爾公司(Honeywell)，他並於2014年2月由上海中西書局出版了他的自傳體新書「我在美國矽谷做CEO」。這本書名就很吸引人的書講到陳一之赴美求學、在美國大公司工作的經歷與學習，兩度創業酸甜苦辣的奮鬥過程，並很紮實的談到在創業歷程中所面對到的領導、管理、銷售、融資、在美國上市又下市等問題，以及後來領導RAE在美國、中國、歐洲、亞太等市場的發展，最後他怎樣在最適合的時機為公司挑選了一個好的買主的經過，這本書為創業人士及公司經營者提供了最寶貴的經驗及建議。

矽谷是全球創業創意之都，因為有許多美好的創業文化與豐富的資源，許多的創業與創意在這裡發生，其中也有許多華裔創業家，他(她)們各在自己的領域裡建功立業、發光發熱，陳一之是其中之一。大多的創業者藉著專業研討會或社區社團的演講會分享自己的創業心法與經營理念，均能吸引大量人潮前往聆聽。但在這些忙碌的創業家中能撥出時間將自己一生創業經驗及所遇見的問題有系統的整理出來並形之成書的，陳一之在矽谷可說是華裔第一位了。但陳一之說在美國華人創業家中出書的，王安是第一位。王安電腦曾在美國非常有名，但當PC取代了他們的迷你電腦時，王安經歷艱難，轉型未成功，也沒看見干擾性技術，因為對外找投資，也逐漸失去公司的主導權，王安將這些教訓都寫在他的書中，對陳一之啟迪很多，也讓他在經營RAE時有許多警惕。

「我在高科技之都的矽谷，走過了創業的所有酸甜苦辣的歷程，我覺得這經驗是很全面的，對後輩人有幫助的」，所以陳一之將這些經驗寫出來，希能對其他創業者有所幫助。在多年的運籌帷幄、全球奔波忙碌創業生活，怎麼還能記得創業所遇見問題的點點滴滴呢？陳一之說他一向有做筆記的習慣，把管理各方面的情況記錄下來，包括怎樣的時機創業、公司的組織改造、如何開拓市場、面對困難的艱難決定等，他均有筆記。所以當出書時，他一開始寫了個大綱，收集許多資料，並利用錄音口述，先由矽谷的資深記者以報導體先寫初稿，接著再由上海復旦大學的歷史學家及文學家潤筆，這其間陳一之與他們幾位來來回回的修改好幾遍與補述，終於一年的時間完成這書。所以這書不單是報導文體，還有著文學的美麗與感動，特別許多複雜情況及心情的形容，能透過文字合宜的表達出來。其實，陳一之自己從小就是作文高手，在師大附中時，作文比賽還得過台北市第二名，也寫過文章、小品、廣播劇，對文學非常喜愛，後來，雖然沒往這個方向發展，但對於自己的出書也相當能掌握表達的流暢與深度。

中文版出版後，陳一之還將於今年底出版英文版，介紹給美國的讀者，但內容可能再做調整。很能瞭解市場的陳一之說，中國的讀者也許對如何在美國上市、或是如何在矽谷做CEO這種題目感興趣，但英文版可能要從另外的角度來寫，強調企業如何進入中國？如何在中國發展？如何瞭解中國市場？如何使用中國人才等。

在大公司歷練獲取經驗

台灣長大的陳一之從小就對數學及科學感到興趣，把零用錢撍起來購買半導體器件晶體管，曾經在童子軍露營時成功組裝了無線電收發機，興奮看到原來的旗語改用無線電波後不再受風雨環境的影響。他以優異成績從師大附中保送成大後，認識來自南達科他州工礦大學的客座教授費索，積極選修了費索教授的固態物理及薄膜工程課，他所嚮往的半導體世界在他面前開了大門。隨著出國的浪潮，他來到南達科他州工礦大學進修碩士課程，大量汲取半導體的知識，也為外國教學方法的開放及周圍朋友的創新想法而震撼與欽佩。

研究所尚未畢業，他就很幸運進入了通用汽車公司，通用汽車公司的雄厚實力、管理策略、各部門的精準配合、優秀的工程師及良好的學徒制、活生生的項目管理學，這樣的工作環境給他上了步入社會的第一堂課，他像海綿一樣的吸收新知，他的努力也讓他在公司中嶄露頭角，然而汽車工會的壓力及美國面臨經濟的多事之秋，公司氣氛肅殺，讓他覺得必須放棄一勞永逸的想法，必須突破自我，在新的領域開疆破土。他到了通用電氣公司。

在通用電氣公司，在殘酷的生存競爭中，陳一之看見老經驗有卓越貢獻的老員工被請走，而如他們這些年輕、沒經驗，但基礎好、學習快、薪水低的新員工被留下。他新手上任，立即被派遣處理艱難任務，再也在這次任務中學到了生存法則就是「因人而變，及時調整策略，以便順利解決問題。」處理問題之前先處理人際關係，這對他一生都是受用無窮。「不必搶功，慷慨把功勞歸於別人，不但是做人的美德，更會通過良好的人際關係為今後的工作降低阻力，這比一個人獨攬功勞有更好的效果。」

當時台灣的留學生都以攻讀博士為主要人生志業，陳一之也不例外，他在紐約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讀了四年博士課程，原以為再寫一篇論文就可以拿到博士學位，沒想到學校規定必需留在學校三年寫論文，陳一之面臨養家的問題，必須工作，很是苦惱。這時通用電氣公司的一位老闆對他人生的轉變有很大的影響，這位老闆說：「32歲是人生創業的黃金年齡，32歲之前，經驗不足，閱歷太淺，創業十之八九會失敗；32歲以後，顧慮加重，豪情不再，很容易陷於安逸之中拒絕改變。」

陳一之很感謝他這番話，放棄博士學位，放棄學術研究的道路，他帶著新婚的太太離開通用電氣公司，經過長途跋涉，來到嚮往已久、陽光亮麗的美國西部俄勒崗州，加入到著名儀器公司泰克(Tektronix)擔任工程部經理，也為他自己的創業做準備。在這個有幾萬人的大公司工作，讓陳一之後來有一個觀察就是大公司能提供員工更全面、更多樣的訓練。如果是創業者來自小公司，那當公司發展到一定規模時，他很可能手足無措。因為他沒有經歷大公司的管理模式和制度，他所有的經驗不過是使一艘小船在風浪中搏擊，對於如何恰當而合理的引導巨輪乘風破浪，沒有一點頭緒。

在泰克他還面臨一個挑戰，學到另一個重要功課就是如何開除不稱職的員工，老闆給他的任務就是「強化你的團隊，剔除團隊中不合諧的人物。若沒開除過不稱職的員工，就不算合格的經理人。」為了生平第一次的裁員決定，他兩三個星期不能睡好覺，終於在有了萬全之策後他鼓起勇氣做了這個裁員的宣佈。

泰克與通用電氣公司是兩種管理模式截然不同的公司，通用電氣公司推崇個人表現，強調團隊中的競爭意識，但泰克公司強調和諧與合作精神，一種是權威式管理，一種是參與式管理，雙方孰優孰劣，各有優缺點，陳一之在以後自己的創業中兩者取長成為自己的模式，他認為應在紀律與人性之間妥善拿捏，在創新與控制之間鼓浪前進。

為了實現矽谷夢，陳一之又舉家搬到了矽谷的Palo Alto，加入了仙童半導體公司(Fairchild Semiconductor)擔任業務產品線經理，該公司出了八位有名的創辦人，後來分別創了叱吒風雲風雲的Intel等公司。陳一之在這裡付出與貢獻，但他覺得該公司在決策時對他排除門外，「這種不公平的遊戲規則，恕我不再奉陪。」他提交了辭職報告。

AOT的失敗與RAE的成功

這時的陳一之覺得自己已經積累了足夠經驗供他指點江山，他開始創業了第一家公司AOT，投入光纖行業，雖然他洞見了光纖是未來大勢所趨，並且技術精良，但這時發展光纖卻又太早，光纖的市場並未成熟，再加上團隊的裂縫、對風險投資的不瞭解，後來他把公司賣給HP。AOT的失敗經驗等於為他上了許多堂寶貴的創業與管理課程，讓他覺得「青春無悔」。

出售AOT後，他進入哈佛大學商學院進修，竟意外找到的新的創業目標，投入到環保檢測儀器的領域。這一次他充份考量了環保市場的現狀和前景，加上產品的無可替代性和創新性，成功的打開了市場，成為氣體檢測儀器領域一顆耀眼的新星，後來並在上海成立華瑞科學儀器公司，從事生產、研發、銷售及服務，順利將成本降低。再加上陳一之不斷尋找發掘人才，把握公司的方向，並順利向中國、日本、澳大利亞、歐洲、金磚國家、中東、亞太等地區和國家發展，這次的創業可謂是大獲全勝。2008年奧運會在北京舉行，大陸六大機場的安檢就是用RAE的產品。2011年日本的福島海嘯及核泄漏事件，日本許多民眾也是使用的RAE的放射性物質檢測儀器。

RAE上市時正逢美安然事件後「薩班斯法案」的推行，在審計方面耗盡人力與財力，所以他們放棄傳統的上市程序，採用逆向收購的上市方式，順利得到了發展資金，並避免了受到投資者的干擾。後來他們再度與私募資金合作使RAE再度私有化。經過廿二年的經營，RAE也在最後成功順利完成戰略性的被收購。

創業並不容易，將會經歷許多困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技術、資金、財務、法律、競爭、人事、市場，樣樣要面對。陳一之在書中最後綜合他的創業心得，認為「創業需要激情，管理公司則在激情之外還需要有縝密的規畫和有效的執行。」他說很多人都想創業，但並非每個人都可以創業，有時機遇造英雄，英雄有能力抓到了機會，可以再創造價值，他要比別人早看到這個機遇，並且自己有能力做成，譬如Steve Jobs做成功了i-Pod，取代了Walkman。

「與人為善」的做事原則

經營多年的公司如同撫養兒子長大，一旦賣出也是捨不得的，但陳一之認為一個企業就是一個有機體，會面臨著生、老、病、死，不能永久做下去，IBM今日已不是一個電腦公司，HP也不再是過去的HP，微軟現在競爭不過Google，BlackBerry也不行了。尤其在科技界，這種事屢見不鮮，「這是生物週期，不可避免」，所以公司合併是必然現象。他引述Fortune雜誌對世界五百強公司的研究，發現一個公司Life Cycle平均六十年，正切合中國的老話「富不過三代」，第一代創業，第二代守成，第三代敗掉。今天，全世界，美國、日本、德國的公司觀念均在改變，任何好的資產、企業，價錢好時就賣掉，遇到大環境蕭條時就不值錢了。所以他雖然捨不得奮鬥多年一手建立的公司，但他也想通了，許多企業經過Life

Cycle，價值衰減了，就不能體現Share Holder的價值，所以就把握公司經營最好的時機賣掉。而他也期許他的員工進入大公司的體系後，可以獲得更好的升遷管道及更多的發展機會。

回顧過往，陳一之充滿感恩，記得從成功大學畢業時羅雲平校長的一番話，「要做事，先做人」，勉勵他們要先得到別人的支持與合作，不要為小事計較，這樣可以儘量減少在事業上、人生旅途上的阻力，多年來他奉此為座右銘，深受好處，他希望年輕人愈早學到這個功課對個人成長愈有幫助，「人生在世乃要創造出一個價值，對社會有貢獻，做事情、做人要愉快，不要太計較。」

如果創業RAE是為了人類的崇高理想，是為了環保、反恐與安全，他看見了市場的需要及趨勢而創業，那現在陳一之更加看見了一個人類發展的新趨勢，嬰兒潮面對了退休之年，對飲食要求更健康與安全、有機食品的盛行，以及目前照明節能的發展，於是他又創業了，這次要發展的是「可控環境下的農業」(Control

Environmental Agriculture，簡稱CEA)，利用光照與養料所做的無土栽培。「目前可在室內種值的技術已經成熟，這是沒有污染、沒有雜草，可充份控制的一種農業環境」，可謂是自動化的植物工廠，大的可如貨櫃箱，小的可放在家中以生產蔬菜瓜果。新公司暫訂名為「艾盛生物科技公司」(Aessense Corporation)，位在山景城Google公司的campus中，已有十幾人了。面對新公司新未來的挑戰，電機出身的陳一之現在努力在學植物與化學，並計畫在浦東建廠生產與實驗。

「建立公司，與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合作是很有價值的事。」這是他的樂趣，也是他的人生目標。所以雖然退休，仍不會退休。除了創業經營公司外，陳一之也很支持社區活動，他曾是美西玉山的理事，擔任亞美玉山的業師，幫助年輕人的創業，解答他們的問題。他也熱心參加公益、學校、校友會活動，周末必定在家與家人一起，看小外孫。每年並幾趟到大陸看母親，他說，人生不要後悔，老人家要多陪他(她)們，讓他們開心，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才後悔，這也是為下一代做榜樣。另外，創業的成功一定要有太太的支持，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放手去闖，否則一個人做事業也是做不久的，所以家庭的經營也是創業者很重要的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