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結產學研合作 跨域創新整合
李世光董事長率工研院、資策會大步前進
文：朱麗芝
前經濟部長李世光博士從2017年10月起同時擔任台灣兩大前瞻研究機構--工研院與資策會董事長，各界期待科學家本色的他能帶領台灣產業軟硬整合、加速台灣產業創新，可謂任重道遠。24年前，李世光博士回台擔任台大應用力學研究所教授，多年來領導團隊從事尖端研究及推動產學研合作，成績斐然、貢獻卓著。數度被政府借調擔任國科會工程處長、工研院副院長、資策會執行長、經濟部長等職，橫跨產、官、學、研各界，學養及經驗豐富。目前李世光董事長仍擔任台大應用力學研究所、工程科學與海洋工程系暨研究所、及電子工程學研究所的特聘教授。台灣玉山很榮幸於今年初邀請李世光董事長擔任榮譽顧問，為玉山協會提供建議與指導。
科技與教育趨勢改變 產學研合作是關鍵
在研發與管理生涯中積極實踐跨領域價值的李世光，去年接下工研院與資策會董事長職務，同時仍在學校擔任教授的他，面對未來產業科技與教育趨勢的改變，他認為，工研院與資策會應加強產學研鏈結與合作，而培育跨領域人才則是滿足產業需求的關鍵。
「台灣企業正面臨轉型的重要時刻，」李世光董事長表示，全球政經局勢不斷改變，產業技術的變革加速，如何創新突圍，再創產業新藍海，是重要課題。綜觀1980年網際網路（Internet）出現至今，只花了不到40年時間，以此對比西方文化印刷術發展迄今400年，「速度快了10倍，」李世光說，從網際網路出現到目前如火如荼的物聯網（IoT），人與人、人與機器、機器與機器、機器與人，乃至人工智慧（AI）與物聯網的整合，發展愈來愈快。在此大趨勢下，少子化問題、未來教育結構的變化、全球企業生命週期越來越短、傳統工作式微或消失等，在在都顯示了技術發展與產業變遷的交互影響加劇，要準確預測未來的產業面貌也益發困難。 再者，面對教育結構的變革，李世光董事長指出，「現代大學教育其實是19世紀生產線的變異（Variation）」，他推薦兩段有名的網路影音「圖解現代教育註1」和「RSA ANIMATE: Changing Education Paradigms註2」。英國Ken Robinson爵士提出這樣的概念，認為每一年級學生的唯一共同點是「年齡」，但人的生理年齡與身體年齡不一樣，為何同樣年齡要如生產線般一起上學、一起學習、一起畢業？「如果學生是以生產線的邏輯來訓練，而影響人類社會許多重要科技發明卻多是跨領域的，若不能培養跨領域的人才，如何因應這樣的產業需求？」李世光指出現代教育與產業需求之間的落差。 為彌補這個落差，高等教育也有反思。「史丹福2015」是美國史丹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針對2025年的未來學習提出的四個想像，包括：1.隨時學、隨時停；2.從「年級」到「階段」；3.從「學知識」到「練能力」；4.永遠追尋「為什麼」和「行動」。在這個未來學習的想像中，所謂的翻轉教育、網路教育，均應成為教育體系的一部份。「這與前陣子蔡英文總統所提，不拘泥於『讀完書再就業』的觀念不謀而合。」李世光董事長認為，大學應是終身學習的一環，不一定連續念完，可以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來唸，「將來不是我主修什麼、副修什麼？而是我的所學對社會有何貢獻？對社會的使命是什麼？這樣的學習才有意義。」 未來的教育將會產生極大變化，作為產業科技人才搖籃的工研院與資策會，面臨這個情況會有極大的挑戰，「工研院與資策會必須適應時代的變化與需求，加緊與產學界合作，當務之急是做跨領域的整合。」李世光董事長說。 開放式創新系統平台 工研院促跨域創新
「工研院已成立45年了，內部正在把累積數十年來所發展的技術，整合成一個個的技術平台，進一步做跨領域、跨單位的整合。」李世光董事長指出，工研院建構的「開放式創新系統平台（Open Innovation System Platform, OISP）」，透過技術的整合與交流，快速促成跨領域的創新。舉例來說，工研院早期研發最重要的基礎技術之一「Roll to Roll Processing」，最早是應用在膠帶製作，但運用在現今的PCB板及相關製程，可高速加工同步做到5毫米線寬的精度，這個技術還可以提升鋰電池內部的電極與電池的生產技術，「過去的經驗與技術，進行新的整合與新的應用，會產生全新的成果。」他興奮地說。 又如工研院的海水淡化技術，經過7、8年的發展，從早期淡化1立方公尺的水需要7~8個百萬瓦（MW）的能源，到現在達到全球標準的3 MW，進一步邁向國際能源署（IEA）所訂定1.5MW的目標。在工研院創新園區所展示的海水淡化技術，不但整合了工研院內部材料化工、綠能、光電、量測等領域的研發能量，同時鏈結清華大學、中原大學等多個團隊共同努力，將過去逆滲透技術（RO）轉變成正滲透技術（FO），才能達到這樣的國際水準，這就是跨領域、跨技術、跨單位、跨組織的合作成果。 李世光董事長也強調，除了技術整合帶來的創新成果外，團隊整合更能展現團結的力量，「過去是爭取經費後再分到不同單位，錢愈分愈少，自然大家合作意願不高；現在整合後會產生創新的應用，更能夠貼合對應社會、產業的需求，組織的力量是對外的，同仁組合後力量更大，大家願意合作，事情推動起來就事半功倍了。」李世光樂觀看待整合的效益。 勇於創新的求學路 學術論文即見諸國際期刊
李世光董事長在學生時代，即展現出對科學研究的熱忱與天分。就讀國立台灣大學土木工程學系時，李世光如入寶山，像海綿般吸收多元知識，除了土木本科系的課程之外，也到數學系、物理系旁聽。 李世光還記得大三時，教授指定研讀《矩陣理論在光彈上的應用（Matrix theory on Photo-Elasticity）》，「這本書用了矩陣、線性代數等數學工具，我覺得很受用，還把自己許多心得、想法寫下來。」李世光回憶，他主動交出160頁的英文心得報告，令教授大感驚訝，要他將報告整理、修改為四篇文章，投稿國際期刊，結果四篇全被接受刊出，讓他信心大增。服役期間，李世光趁休假回台大實驗室做研究，一面持續投稿。從大學到服役，他前後發表了16~17篇學術論文，其中半數獲得國際期刊刊登。 大學畢業後，李世光在台東基地服預官役期間，發揮所學，率領同仁翻譯空軍F-5戰鬥機的非破壞檢測技術文件，大幅提升此型戰鬥機的維修效率和正確性；也運用基地的廢棄和回收材料來規劃、設計，建造基地檢查中隊所需的機車停車場。「還有一次，一個陣風強度高達13級的颱風侵襲台東，海岸邊的棚廠（Hanger）停著15架F-5戰鬥機，當時獲報屋頂已被強風掀開，風壓太大幾乎要倒塌，」當天恰好輪到李世光當值星官，他帶著留守的中隊同仁匍匐前進超過1公里，在強風豪雨中搶修棚廠，勉力保住我空軍主要戰備力量。因表現傑出、屢建大功，李世光退伍時榮獲空軍總司令獎狀，更獲准服役期間可與國外通訊，讓他在服役時，就完成了赴笈海外的所有申請手續。 台灣科研人才 海外發光
李世光董事長在台大讀書時，每學期都拿書卷獎，文章又常見諸國內外期刊，許多知名學府都願意提供獎學金爭取他前往就讀，最後他選擇了康乃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第一年做水下聲學（Underwater Acoustics），指導他的華裔教授鮑亦興一年後就要回台籌設台大應用力學研究所，李世光考慮到若不能在這一年拿到碩士，就必須換指導教授、換題目，所以他拼了命在一年內念完應用力學（主修）及物理學（副修）的碩士課程，同時順利完成碩士論文。 第二年攻讀博士，他轉投Francis Moon教授門下，做柔性結構控制研究（Flexible Structure），Francis Moon是台灣國家講座教授葉超雄的師兄弟，學術聲譽斐然。當時正值雷根政府時代，美蘇合作太空計畫，發展太空站，李世光橫跨柔性結構控制、渾沌振動（Chaotic Vibration）等領域，發明模態感應子與致動器，使得太空柔性結構控制上模態溢出（Modal Spillover）的問題得以控制，建立自1980年以來全世界柔性結構控制領域上重要里程碑。正因論文深具創新性，後來發展為專利，李世光以兩年8個月的時間拿到博士學位。 李世光攻讀博士的後兩年，拿到IBM的博士前獎學金，畢業後即加入IBM愛曼登研究中心（Almaden Research Center）擔任研究員，從事磁碟機相關研究。他引入模態感應子進入磁碟的生產程序，成功解決了大型磁碟機的品管問題；此外，他結合光學干涉術，快速尋求出鋁鎂合金熱處理的最佳條件，讓IBM首次在小型磁碟機取得領先地位。李世光的傑出貢獻，讓他的照片掛在愛登曼研究中心的英雄榜，一掛就是好幾年。 儘管IBM積極拔擢李世光擔任管理職，但他都因熱衷研發而婉拒。後來因為父親的一句話，李世光拼著回台任教的薪水僅有美國的五分之一，仍毅然離開IBM。當時，IBM為了留才，提供李世光一年留職停薪（Sabbatical Leave）的優惠條件，保障其美國醫療保險，但李世光最後仍決定留在台灣貢獻所長，從此沒有再回美國工作。 建立研究團隊 跨域連結成績斐然
在美國發展前程似錦之際，李世光決定回台灣，只因金融界名人、曾擔任合庫董事長及土銀總經理的父親李文雄先生的一句話。李文雄說，「孩子培養到這麼大，都不回來，做美國人的祖父沒意思。」衝著這句話，不僅李世光回來了，兩個在美國念到博士的弟弟李世仁及李世元，也辭掉美國的工作返台貢獻。一門三傑，個個都有傑出成就。 初回到台大應力所任教與研究，李世光深感「台灣的觀念是研究與產業有關係就不是真正的學術研究；但在國外，好的研究卻必須與產業連結。」為此，他重新評估研究選題，「對台灣產業沒用的研究不做，沒有學術價值的研究不准做」。他解釋，在設定團隊研究方向時，必須能夠幫助台灣產業打入全球競爭市場，否則研究沒有真正的基礎與支撐；另外考慮到團隊是建立在研究型大學，不是技職學校，所以同時規定沒有學術價值的研究不准做。 在這樣的思維下，李世光創立了需要跨領域整合的「台大奈米生醫微機電系統研究群（NTU NanoMEMS Group）」，團隊成員包括台大、淡江、海洋等大學，集結了生醫、化學、電機、工程及應用力學等相關領域的數十位教授及數百位研究生，執行許多重要的產學計畫，包括國科會的繞射式光學元件與系統、雷射全像製版機（Sparkle）、雷射都卜勒干涉儀（AVID）、非等向超音波感應子、台大抗煞一號、駐極體材料及紙喇叭等技術，均成功技轉給產業，落實產學合作與一流研究團隊服務社會的責任。其中，「台大抗煞一號」是全球第一個對抗SARS病毒的有機化合物，2003年SARS期間，李世光率團隊不眠不休，與疫情賽跑，20天之內研發成功，「抗煞一號」可分解冠狀病毒上的套膜，讓病毒不具致病性，這個成果在當時名噪一時。 此外，李世光率領團隊研發的雷射都卜勒干涉儀，也於1998年為台灣首度取得美國權威光電雜誌《光電子譜（Photonics Spectra）》頒發之Circle of Excellence Award，被視為是該年度全球最先進的25個光電系統之一。他的雷射全像製版機技術技轉給華錦光電，該公司張瑞欽董事長因而被推薦加入國際全像製造商協會董事會，協助國內全像產業在國際發聲。李世光個人則擁有超過220項國內外專利，發表過440篇學術性論文，總技轉金額超過1,000萬元。 跨足科技管理 研究與管理並進
學而優則「管」，李世光在教學研究外，也逐步參與科技管理工作。他曾擔任台大研發會企劃組組長、新竹生醫園區研究規畫組組長，2004年借調國科會擔任工程技術發展處處長、2007年擔任工研院副院長、2010年擔任資策會執行長等。2012年回台大專職任教半年後，他受邀接下第二期能源國家型計劃的共同主持人兼執行長一職，獲行政院104年度院管制施政計畫優等獎。他在2016年4月15日銜命為林全內閣經濟部長，2017年10月獲任命擔任工研院與資策會董事長。 回台灣24年，李世光董事長專注在前瞻科技的研究與應用，也做了很多的科技管理工作。「當教授帶學生，要專注技術細節，也要看大趨勢；做科技管理要看大趨勢，也要驅動大團隊。」李世光說，現在工研院有6,000多人，資策會有約2,400人，這兩個單位均是前瞻應用研究的重要法人，身為董事長，他要看大趨勢並要掌握方向、組織、變革、社會及企業的期許；另一方面身為台大教授的他，回到校園的實驗室，他仍要確實掌握所有細節。現在的他必須融合科技研究人及科技管理人的兩種角色，「既要見樹，也要見林」。 機會來自於準備好的心、開闊的心胸及團隊合作
科學家出身的李世光，擁有多項專利與輝煌研發成果，問到怎麼樣做一個好的研究，發展對產業有貢獻的科技？李世光董事長說，成功的科技研發有時來自於「偶發力（Serendipity）」，偶發力有著「機緣湊巧」的意思。李世光解釋，Serendipity來自錫蘭（錫蘭古名為Serendip）的一個故事，錫蘭三個王子受了完整的皇家基礎教育，但這些東西沒應用就沒價值。王子被送到各地歷練也面臨各種挑戰，當他看到一個全新的機會或衝擊，如何快速與所學知識整合、進一步放大，成為全新的知識，讓好處變更大，就是偶發力的力量。 李世光董事長以全球定位系統（GPS）的發展歷程為例，蘇聯1957年發射全球第一顆人造衛星－史普尼克1號，美國急起直追，也想趕快發展出人造衛星。當時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應用物理實驗室的兩個研究員，想出可從地上監測並計算出人造衛星位置的方法，但經理問他們可否反推算出從人造衛星到地上的位置，後來他們做到了，這就是GPS的濫觴。李世光認為，若沒有前面的基礎研究就不會有今天的GPS，若沒有史普尼克的升空，也不會有美國急起直追的這個歷史時刻（moment），「要把這個機會放大、再放大，來來回回，才會讓這個技術的應用更擴大，終至造福全人類。」 「機會是落在有準備的心（Prepared Mind）、開放的心（Open Mind）、連結的心（Connected Mind）的人身上，」連結的心就是團隊合作，李世光董事長說，「你若不與別人合作，就不可能把全新的技術整合進來。」他在IBM看見許多的例子，有團隊合作就會有許多新的成果出來，工研院也是如此。 「人類學也印證了團隊合作的效果。」李世光舉例，石器時代的尼安德魯人（Neanderthals）與現代智人（Homo sapiens）曾同時生存在地球上，尼安德魯人腦容量比現代智人大，骨骼結構也比現代智人強健，就單一個體而言，尼安德魯人樣樣好，應該是尼安德魯人存活下來才對，但分析現代人的基因結構，卻有超過90%的基因是源於現代智人，尼安德魯人的基因僅占1~4%。考古學界多認為，這是因為現代智人的團隊合作能力（Connected Mind）比較好，反而成為生存競爭的「勝利者」。李世光董事長再次勉勵，「我們要抓住成功的機會，必須要隨時準備好自己、有開放的心胸、及與團隊合作，三樣缺一不可」。 回顧半生學術與科技管理之路，李世光董事長有感而發，「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人生的下一個轉折在哪裡？會遇到什麼？所以在每一個階段都要全力以赴。」他語重心長地說，看到自己對組織、對同仁、對社會、對政府的責任，就要一直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學習，每一步都有成長，「有時會問自己做這事對將來有何好處？但更重要的是，你絕不能輕言放棄。」 �R 註1請參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1zEQa_KmLU
註2請參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DZFcDGpL4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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